IBM与MD安德森“分手”始末及人工智能迷局

近日，MD安德森癌症中心选出了其“实习总裁”Marshall E. Hicks，他将接任Ronald A. DePinho掌管这家全球顶级癌症中心。同时，MD安德森方面表示，将在全美范围内寻找总裁的合适人员，并希望在2017年结束之前找到候选人。

这并不是MD安德森面临的唯一难题。

今年2月21日，MD安德森被曝出，由于投入6200万美元仍未达成目标，终止了与IBM沃森的人工智能合作项目。此次合作的破裂，让沃森人工智能备受质疑，甚至被认为是人工智能在医疗领域的倒退。当然，IBM并不买账，在其官方声明中表示，Watson在与世界上多个医疗机构合作的项目中均显示出有效性。

事实上，二者的合作于2016年9月就已停止。由于MD安德森2016年亏损严重，2017年1月又爆出裁员等问题，才让二者合作破灭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。关于MD安德森的资金投入和合作终止的原因，还要从二者合作之初说起。

美好愿景

时间追溯至2012年，时任MD安德森基因工程部门主席的Lynda Chin（Ronald A.DePinho的夫人）提出将IBM沃森人工智能应用于癌症治疗，双方于2016年6月签订合同，MD安德森给IBM支付了240万美元。

2013年10月18日，MD安德森和IBM公开宣布合作，研发一款由IBM沃森支持的临床决策系统——Oncology Expert Advisor（OEA），用人工智能帮助医生发掘大量数据背后的价值，从而做出更好的临床决策。

按照计划，OEA可以读取并学习MD安德森的电子病历、学术文献、研究数据和治疗方案。通过将患者的疾病、症状、治疗历史、基因数据、影像资料等和MD安德森浩瀚如海的医疗信息进行比对，找出最适合患者的治疗方案。

如此大量且精准的分析诊断通过人力并不是完全不可行，但却需要一组研究者花费几周的时间来完成，而在沃森人工智能的帮助下，这个时间可缩短至几分钟。

Lynda Chin认为，这样的计算方法可以让治疗更“民主”，让那些无法接触到最专业医生的患者也能得到更好的治疗方案。

MD安德森

MD安德森期望，未来OEA还可以在其他医院得到应用，从而扩大受益人群。为此，MD安德森还请普华永道为OEA制定了商业计划，并支付给后者2300万美元。

项目实施两年后，在2015年《华盛顿邮报》的报道中，MD安德森癌症中心的医生对OEA给出的治疗建议大加赞赏，“就算你不眠不休，也没办法像这个机器一样把所有的信息整合起来。”

看上去很美的共赢局面，因为一次调查，起了变化。

风云突变

2013年之后，MD安德森和IBM的合作几经调整，前者累计支付给后者约3900万美元。再加上支付给普华永道的约2300万美元，MD安德森共计投入6200多万美元。这还不包括人员、时间、设备上的内部投入。

然而，在MD安德森投入大量资金和时间之后，德克萨斯大学发现，此项目依然没有任何成果呈现。2016年，德克萨斯大学对该项目的执行情况、资金用途、供应商条款执行等问题产生了担忧。在校长William McRaven的要求下，德克萨斯大学系统审计办公室对MD安德森和IBM合作开发的OEA进行了调查，意在评估MD安德森制定合约和采购程序的能力，以及是否按照计划执行。

2016年11月，德克萨斯大学系统审计中心公布的审计报告发现，MD安德森在合约和采购上确实存在一些问题，如在合同条款还未执行之前就全额付款；7个与OEA相关的服务协议，只有一个是通过竞标达成的；采购合同和开支的报告不透明；各项费用的设定仅稍低于董事会可通过的数目上限；在未拿到捐款时就已经把钱提前花了出去等。

此外，调查还发现，在项目实施过程中也存在一些问题：

1.根据审计结果，OEA项目并没有得到临床应用。OEA起初计划针对白血病进行试点项目，却半途而废，随后将目标转向了肺癌以期加速项目进度。

2.为了将OEA的试点项目在其他医院测试，MD安德森还支付给普华永道2300万美元，用于为MD安德森制定在其他医院进行试点项目的商业计划。但审计发现，该项目并未按照与普华永道达成的合约，与合作医院共同开展试点项目。

3.OEA项目实施中并未经过IT部门的监管，也未按照IT部门制定的程序进行。

回应质疑

该项目的前负责人Lynda Chin于2015年调任德克萨斯大学其他部门工作，但项目前期的费用安排都由她协调。

对于项目实施中的问题，Chin表示，之所以无法在MD安德森以外的医院检测这项技术，是因为担心网络安全，并且与其他医院没有合作。关于OEA未经IT部门监管通过，Chin认为此项目不同于德克萨斯大学其他IT项目，无需经过学校IT部门的审核。

关于采购和合同执行中存在的问题，Chin并没有回应。因此有媒体猜测，其财务问题很可能是导致此次合作终止的主要原因。

而MD安德森给出的解释是，之所以终止合作是一方面是因为OEA系统与医院目前的电子病历系统不兼容，无法读取其电子病历中的数据，因此也无法将其用于患者的诊断；另一方面，MD安德森也认为沃森的人工智能系统不够成熟，无法直接用于临床辅助诊断。

据悉，该电子病历系统来自Epic，是MD安德森于2016年3月安装的新系统。MD安德森雇佣了外部公司进行了独立审计公司，衡量人工智能系统的市场和价值。

关于项目未按计划执行白血病临床试点，IBM沃森健康的Merkel回应称，项目的重点从白血病转移主要是因为项目在当时还处于评估阶段，无法快速执行，为加速计划才转移到肺癌上。

MD安德森相关人员在接受审计中心采访时表示，肺癌试点项目已经在预测上取得了90%的准确率。

IBM沃森健康癌症和基因总经理Rob Merkel说，这个数据指的是，系统在获取患者信息后可以和MD安德森医生得出相同治疗方案的几率。IBM的一位发言人表示，2015年对系统进行的测试显示，“试点项目是成功的，如果MD安德森选择继续的话，还可以进行下去。”

对于沃森无法在MD安德森新电子病历上工作，他表示这不是IBM的责任。而MD安德森也没有表明谁应对此负责。

2016年9月IBM停止支持OEA，并拒绝回应项目目前的状态，普华永道也未做回应。

IBM的官方回应称，“由于Watson研发项目已取得了初步成功，如果MD安德森癌症中心选择继续推进Watson研发，那么该项目将发展更深且更广的应用。”

AI迷局

即便如此，媒体仍对IBM Watson能给予医疗的帮助提出质疑。有媒体称，MD安德森肿瘤中心和IBM合作开发Watson深度学习项目，辅助诊断肿瘤疾病并未披露中期临床效果。目前为止，被IBM拿来证明沃森人工智能可以帮助医生的，也只有2015年MD安德森接受《华盛顿邮报》时的报道。

甚至有业内人士质疑：“IBM Watson深度学习能力究竟帮上多少忙？还是医生在帮Watson的忙？”

在项目启动时，Watson人工智能系统对如何治疗肿瘤和鉴别诊断几乎一无所知。事实上，是MD安德森肿瘤中心的专家和医生们教会了Watson什么是肿瘤和如何辅助诊断癌症。

IBM沃森团队的专家也承认，Watson是边学边成为“专家系统”的，是医生“喂”了它许多患者信息、治疗方案和临床疗效等数据，相关参考期刊、书籍也是科学家和医生们提供给沃森系统，它才得以长本事。

但是不可否认的是，IBM沃森与其他医疗机构的合作的成果确实已经进入应用阶段。

据福布斯报道，MD安德森的对手——美国知名的纪念斯隆·凯特琳癌症中心（Memorial Sloan Kettering Cancer Center）和IBM沃森已于2012年3月展开合作，由IBM开发一项可分析医疗记录的商业产品，来帮助医生为癌症患者选择比较好的治疗方案，与纪念斯隆·凯特琳癌症中心的合作成果已经在使用中。

在IBM发布的声明中，明确提出Watson人工智能在印度的Manipal Hospital、美国社区医院Jupiter Medical Center等应用的有效性。

破镜重圆？

由此来看，OEA项目确实取得了一定成果，目前的问题在于OEA无法读取MD安德森新电子病历中的数据，也就不能被医生所用。看似万里长征就差最后一步了，那么系统之间数据无法共享应该如何解决？为何这样的问题在项目执行过程中没有预见？

麻省理工学院计算机科学与人工智能实验室临床决策小组（Clinical Decision-Making Group）领导人Peter Szolovits说，通常，医疗机构很难把所有的数据放到同一平台上，哪怕是在同一医疗机构的不同部门，医疗信息储存和标记的方法都可能千差万别。

他举例说，心率、血糖值和床边测量的温度这类数据都没有一个标准的记录方式，如果改变数据记录和标记的方式，人工智能软件也必须学习。

在MD安德森，肺癌试点项目用的是医院旧的记录系统。审计报告指出，项目要进行下一步实施，必须和新系统进行整合。MD安德森并没有放弃初衷。

今年1月，MD安德森进行公开招标，寻找合适的软件系统来将人工智能用于癌症诊疗，并表示，之前的供应商仍然可以投标。也就是说，IBM沃森依然可以通过投标的方式和MD安德森合作。

IBM Research高级副总裁John Kelly III称，沃森系统已经准备好了，如果MD安德森开绿灯的话，只需要几个月就可运行。对于是否参与了MD安德森的招标，他并未回应，而此次招标已经于上月结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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